第2073章 最後的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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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京城。

烈烈長空獵鷹飛過,一道突如其來的鷹嘯惹得眾人霎時抬頭。

隻見幽幽藍天中,獵鷹翱翔於空,始終緊隨著那打馬向北的女子。

“那是三公主阿命的馴鷹,據說她是北元少有的女神力手,彆看她清瘦,但七歲時就能讓一隻成年的獵隼站在左臂上。”

閣樓上傳來嘀咕聲。

這時有幾個世家子弟不服氣地叫下人拿來弓箭,對準天空躍躍欲試。

一男子忽地自二樓現出身形,一甩錦扇,揚聲嘲諷道:“不過是隻馴養的鷹隼,誰能射下來,小爺我賞黃金百兩。”

人群瞬間沸騰。

而就在第一隻箭矢搭弓彈射出去時,那馬背上的女子似是有所發覺,她猛地勒馬,調轉馬頭之際,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直看向那射弓之人。

那梁二少被這凶猛狠厲的眼神嚇了一跳,弓箭脫手,徑直掉下二樓,發出“噔”的一聲,直引得旁人鬨堂大笑,覺著他丟了麵子。

“哈哈哈哈,梁家的二少爺,被一個女人嚇破了膽!”

那梁二少麵色通紅,當下氣惱地再次搭弓。

“不過是個和親的玩意兒,我堂堂七尺男兒,怎會怕!”

阿命見還有挑釁者,麵色瞬間陰沉,她將和親的聖旨插入懷中,拿起身後揹著的弓箭對準醉春樓眾人所在的位置狠狠一射。

三箭齊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擦過剛纔幾個拿弓人的耳際,狠狠釘在了他們身後的木門上。

“噔——”

箭尾餘力未消,發出與空氣摩擦的尾音,聲音錚然,攝人心神。

女子緩緩收手,掛在她腰間的圓月彎刀和弓箭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街巷兩旁看戲之人目光落在她血跡斑駁的異族長袍上,不約而同閉上嘴。

那梁二少差點被射中右耳,當下麵色慘白,雙腿一軟,徑直跌坐在閣樓上。

“瘋子,”方纔賞金百兩的男子則嗤笑一聲,“這一箭若是射偏了,南魏斷無她容身之地。”

當街射殺權貴,這是在打南魏的臉,皇帝絕不容一個異族女子如此囂張。

有人諂媚附和:“不過是個北元的公主,季世子想要那馴鷹,再派人趁機打掉就是......”

夏日炎熱,氣氛愈發焦灼。

女人麵上有數道細微的刀疤,當下或結痂或流血,雙眸如深淵,此時略微藏起沸騰的殺意,隻淡淡掠過周遭人群。

她身前長袍原本的顏色已經看不清,倒是身下坐騎的馬蹄每一踏步便流下血水,像是在青石地板上刻下了烙印,愈發顯得恐怖。

“區區馴鷹,本世子還不放在心上。”

季明敘倚在二樓的欄杆處,眯起眸子,“倒是這三公主,我還有點興趣。”

十一精騎忽地陰冷看向他,自戰場脫胎出的殺意鋪天蓋地湧向閣樓,世家噤聲,雙方敵意分明,如同搭在弦上的箭,一觸即發。

一道冰冷的女聲猶如暗詭響起,“聒噪!”

話音剛落,十一精騎為首的漢子猙獰起眉目,大喝一聲,手中冷刀裹挾著萬均氣力,伴隨著幾個掄轉徑直射中那醉春樓的牌匾,“啪嚓”一聲,牌匾碎裂在地。

街上的喧囂聲忽然消失,安靜得有些詭異。

“牌匾的錢,掌櫃的去驛站找我要。”

女人冷冷收回視線,一夾馬腹,繼續駛向驛站。

身後的十一精騎陰冷地看向季明敘,同樣馭馬跟著阿命消失在人群中。

而閣樓上的公子小姐們,再也不複先前的端莊鎮定。

季明敘從容收扇,仿若未覺般:“若是無事,在下先行告退。”

說罷,退回了雅間。

屋門將闔之際,一男子閃身而進。

這是季明敘的長隨——寂安。

“探子來報,阿命此次一路逃亡至京城和親,隻怕是為了躲避北元可汗的追殺。”

他一身青衣,抱劍通秉。

“她身上的血腥味狗聞了都要吐,從北元萬裡奔襲至我南魏國都,可見是窮途末路,最後纔想了和親的法子。”

男人懶懶靠在榻上,輕.佻的眉眼間風流儘顯。

皮相上乘,性子驕肆,滿京城找不出第二個如他般矜貴的人,是以聖上經常傳喚,命他侍奉禦前。

寂安皺眉:“她為何篤定南魏會收留她?阿命雖拿著兩國和親的聖旨,但她的殺名早已震懾周遭列國,皇帝不會應允她進京纔是。”

榻上的男人把玩著腰間的玉佩,挑眉:“你以為皇帝召她進京是為何?”

圖的就是阿命的震懾力。

“三年前,北元與羅斯國開戰,阿命以一人之力連下羅斯十八城,將北元版圖擴大一倍不止。

她所帶領的鐵騎所過之處,無不血流成河,屍骨成山。”

寂安遲疑道:“既有如此實力,為何會被北元可汗追殺?”

季明敘眯起眸子:“如今的北元可汗是阿命的親兄弟,具體情形,我等也不知,此事擱置再議。”

寂安知趣地不再問,將懷中請帖放到桌麵上,從屋中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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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街角,行人漸少,清風拂麵而來,空寂的巷中唯有眾人的馬蹄踏踏聲。

方纔掄劍的大漢名喚伊奇,是個三十歲的壯漢,古銅膚色,眉間一道彎月疤,身形剽悍,雙臂揮舞時青筋暴動,威勢驚人。

“殺嗎?”

伊奇用北元語上前問道,聲音中透著狠辣。

十二精騎自戰場中選拔而出,跟隨阿命已有三年,此次北元內亂,也毅然決然選擇同阿命奔走。

短短兩個月時間,他們被北元一萬多名士兵追擊,如今已是筋疲力儘。

阿命眯起眸子:“他還有用,留著。”

聞言,伊奇不確定道:“他的人一直在跟蹤我們。”

“季明敘,可是南魏皇帝最聽話的一條狗,也是皇帝的門麵,”

阿命嗤笑一聲,

“四年前南魏事變,季明敘為表忠心,親手殺了他老子。我們初來乍到,行事要謹慎一些。”

伊奇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阿命一個眼神喝止。

“隔牆有耳。”

街角處,閣樓上方,賣涼粉的攤販,至少四處都是南魏權貴派出的探子。

此次進京,南魏防備之心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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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色黑沉。

廂房內燭火昏黃,伊奇得到允許後敲門而入,將請帖恭敬地放到桌案上。

“是明月閣送來的請帖。”

女子鎧甲未換,斑駁的血跡依舊殘留在滿是風霜的麵上,昏暗中,那雙棕色的眸子緩緩眯起。

她看向落款之人,不由得念出聲。

“南魏長公主慶願,一個厲害角色。”

伊奇立在一旁,思略半晌道:“慶願長公主,當今皇帝的長姐?”

阿命從肺腑中吐了口氣。

慶願長公主當初弑兄噬父,把如今的南魏皇帝扶上位,頗得如今南魏皇帝敬重。

但一山不容二虎,皇帝和長公主也隻是維持表麵的平靜罷了。

“叫哈童過來。”

她揉了揉額頭,疲憊道。

伊奇點點頭,退出廂房去叫自己的同伴。

哈童是個年輕小夥子,比伊奇小上四五歲,擅長刺探情報。

“大哥,怎麼了?”

哈童披上從北元帶來的長袍,拍了拍自己的臉。

伊奇低聲道:“將軍有事吩咐。”

已是深夜,驛站的官員們都睡下了,兩人輕手輕腳走到阿命的廂房門前。

確定把門關緊後,哈童才坐下來。

阿命淡淡道:“明日你二人隨我赴宴明月閣。”

她拿出包袱裡的地圖,又推開窗喊了一聲:“澈根——”

一道黑影如約而至。

澈根撲棱著翅膀自夜空盤旋而下,隨即飛到了桌案上。

阿命親了親它的小腦袋,用生肉誘惑著它,引它回到屋中。

地圖上沾染著斑駁血跡,有些地方已經看不清地名,不過根據輪廓能判斷出是京城。

阿命:“哈童,這幾日你將京城地圖重新繪製一遍。”

哈童伸出粗糙的大掌,摸著那地圖,好奇道:“將軍,這地圖你什麼時候拿到的?”

一路從北方南下,將軍似乎早就摸清了路線似的。

阿命眼神微動:“從前年,大哥想殺父汗的時候,我就派人著手準備了。”

提到已故的可汗,以及謀權篡位的大皇子,兩個下屬神情瞬間冷硬。

“畜生不如的東西!”

兩人惡狠狠道。

伊奇神情陰沉:“若非他篡改了可汗的旨意,如今的北元分明是將軍的天下。”

阿命雙指撚碎碟中的一粒花生,麵色平靜:“行了,夜深了,都睡吧。”

都是權力的奴隸,她和大哥冇什麼區彆,隻不過她更願意冒險罷了。

兩個下屬歎了口氣,一同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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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上的瞬間,阿命挺直的背脊微微鬆懈下來。

玄鐵製成的鎧甲倒映出燭光,血腥味經久不散,輿室內,木桶裡的水還熱著。

她試了試水溫,脫下鎧甲和裡衣踏進去。

傷口因為用力的搓洗崩開血水,阿命沉在水中泡了半晌,確保自己身上的血跡消失後,這才用布巾將身體擦乾。

澈根雙眼注視著“同伴”的行為,腦袋跟著她的行走而移動。

女人修長的身形經過窗戶時腳步微頓。

夜色中,驛站下方亮著一個燈籠。

她注意到閣樓下方的男人,隨後視若無睹般,欲闔上窗。

“三公主好生無情——”

男人哀怨的聲音幽幽傳來。

阿命關窗的雙手一頓,她盯著一身白衣的季明敘,許是身上的殺伐氣未褪,女人的眸子冰冷如毒蛇:“做什麼?”

寂安將手裡的燈籠向上拎了拎,好讓這位異域的三公主看清自家主子。

阿命住在二樓,她身形略微探出窗子,棕色的眼眸打量著這位貴公子。

與其說是貴公子,不如說是個浪.蕩哥兒。

他們北元冇這種人。

哦,她差點忘了,也是有的,就好比她那個殺了親爹的大哥。

大哥就是這樣,慣常虛偽,笑眯眯地同你說話,心情好時最會體貼和寬慰人。

思及此,她淡淡盯著季明敘看。

男人狐狸眼微微上揚:“三公主遠道而來,下臣今日有所唐突,特地前來賠罪。”

“哦。”

她的髮尾還濕著,夏風吹散濕黏的黑髮,為素淨的臉帶來幾分妖異。

阿命睏倦地打了個哈欠,表示對此不感興趣。

寂安隻能儘量繼續抬高燈籠,想讓女子注意到季明敘的美貌。

他們世子雖然人品不行,但相貌冠絕京城,這一點冇得說。

男人依舊笑如春風:“聽說明日公主要赴宴明月閣,在下也收到了請帖,不如一同前去?”

阿命攏了攏身上的青色袍子,“可以。”

她需要一個引路人。

季明敘麵上的笑容加深,正欲說什麼,就聽女子聲音淡淡:“季公子。”

“?”

男人微微傾身,很好奇她要說什麼。

“可以把燈籠往下放一放,”阿命關窗戶的動作一停,“汝甚騷,無需照亮。”

“啪”一聲,窗戶應聲而閉。

黑暗中,季明敘扭頭看向寂安。

寂安默默將燈籠往下放了些。

男人將拳頭捏得吱嘎響,半晌後,拂袖而去,寂安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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