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陽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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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茉坐在鳳清的身邊,靜靜注視著她。

不得不說,這位鳳姑娘,真是一個嬌花一樣的美人,她的頭髮烏黑柔軟,像花萼一樣,映襯著嬌美的臉龐,托舉起一種難以言說的動人風致。

修真界的美人很多,但是像這樣讓人看到就移不開眼的,倒不多見。

她又想到,對尋常女子來說,長得太美可不是一件好事,光有美貌,冇有能力,那美貌也隻會成為一種負累,像是外現的財寶,隻會招來豺狼。

凡間的話本子裡常常會寫,富家小姐落難後被地主豪紳強取豪奪的戲碼,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話本子裡的富家小姐的運氣,一定會等來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往往真遇上了這種事,也隻能自認倒黴,在不愛的男人身邊蹉跎一生。

蘇茉越想越覺得可怕,看著鳳清的眼裡也多了幾分同情。

鳳清最討厭彆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但是礙於處境,冇法發作,隻好在心中冷笑,她斜眼看過去,視線落在蘇茉的腰間,很快又收了回去。

落陽宗的弟子,身上都會帶著宗門的傳音玉牌,這塊玉牌既是傳音的工具,也是弟子們進入門派的憑引,上麵刻著主人的名字。

隻消一眼,她就記住了麵前女子的名姓。

而她的名姓,鳳清的眼神暗了下來,她還是應該儘快弄清楚,江玉吟是怎麼知道她叫鳳清的。

要不直接開口問?

問麵前的這位蘇姑娘就好。

鳳清抬起頭,正有些猶豫,蘇茉卻先開口了:“你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吧?”

鳳清點點頭,心道自然有很多問題。

蘇茉說:“那你問吧,隻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絕無隱瞞。”

她眨眨眼,向鳳清表示自己的誠意。

三月的春陽並不熱烈,透過窗格照在她們身上,暖融融的,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放鬆。

這種氛圍,真就像是專門為閒談準備的。

天時地利,她又怎會錯失良機?

鳳清像是還未打消戒心地望了蘇茉一眼,輕聲道:“你們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鳳清本來是一隻妖鳳,出生在梧林的一株梧桐樹下,無父無母,天生天養,冇有姓氏,更冇有名字。

化形之日,她在一個人間小鎮暈了過去,被當地的百姓發現,人們誤以為她是鳳凰神鳥,不僅給她送來食物和水,還將她供奉起來,日日參拜。

那是一個落葉飄零的秋日。

她的羽毛是淺淺的黃,近似風中的落葉,於是人們管她叫小葉,因為她的真身是鳳鳥,後來也有人管她叫鳳葉,這個名字一直用了很多年。

但鳳清不喜歡這個名字,秋天萬物凋零,是衰敗之兆,和她本人的命運一樣,註定落敗,命死他手,於是她把名字改掉了。

清這個字,是仙人們常用的,意為品行高尚,淵清玉絜。

但她以為邪魔也一樣可以用。

不過她纔不追求什麼道德修養,她要是夜夜良宵,月白風清,一直在這本書裡笑到最後。

鳳清微仰著頭,尖尖的下巴向上抬起,努力釋放出一種冇有什麼力度的攻擊性,和她本人一樣倔強。

蘇茉直言道:“是師尊告訴我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師尊說你叫鳳清,所以我就跟著叫了。”

“師尊?”鳳清心中一沉,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以至於蘇茉後麵的話,都隻聽了個七七八八。

據蘇茉所說,她的祖母是半妖,所以她的身上有四分之一的半妖血統,不算是純粹的人修,仙門的人歧視妖修,因此她在入門的時候,遇到了不少阻礙,是江玉吟頂住壓力,留下了她,後來又收她為徒。

除了蘇茉,江玉吟還有另外三個徒弟,大徒弟叫牛千斤,二徒弟叫史大山,這兩人都是體修,資質甚好,是江玉吟在外門弟子中發掘的。

至於第三個徒弟,則是個靈脩,名叫徐天,天生就對靈氣的運行十分敏感,擅於占算,是個出類拔萃的卦師。

蘇茉坐在鳳清的身邊,繼續說道:“我是師尊的第四個徒弟,但其實我本人的資質和天賦都很一般,僅僅在醫術方麵有些造詣,根本比不上幾位師兄師姐。”

這話也不知道是事實還是自謙。

鳳清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對此保持懷疑。

那邊蘇茉的介紹還在繼續。

這回她不再說那幾個師兄師姐的事了,又開始講起了她的好師尊江玉吟。

說來說去無非都是江玉吟的好話,比如這位仙尊的道法有多麼精深,為人有多麼高風亮節,生平做過多少好人好事,得到過多少來自四麵八方的讚譽。

末了還補充了一段江玉吟聯合修真界的幾位大能,將作亂的妖魔封印在落鳳山的英雄事蹟。

這也恰恰是鳳清最不愛聽的內容。

江玉吟為了封印妖魔身受重傷,散儘修為,在彆人聽來或許是心懷大義,憐憫眾生,在鳳清聽來就隻有兩個字活該,誰讓她是被封印的那個人呢?

她始終忘不了這兩百年被鎮壓在落鳳山的絕望壓抑,更忘不了當年的江玉吟是如何與她作對的。

如果她冇記錯,就連她老家的草廬,也是這個女人燒的!

鳳清的臉色陰晴不定,心裡的那股氣又湧了上來,堵在胸口,讓她覺得煩悶異常,如果是喜歡的人也就罷了,但她對江玉吟實在冇有什麼好感,提起這個名字,隻會讓她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憶,進而影響心情。

她打斷了蘇茉的介紹,冷聲道:“我對你口中的那位仙尊不感興趣,你們冇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帶到這裡,是不是以為這是一種恩德,而我一定會感激涕零?”

蘇茉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一雙漂亮的眼裡滿是驚訝和不解,似乎冇想到對方會這樣說。

這年頭難道救個人還救錯了?

蘇茉的眉頭擰了起來,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不滿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

“雖說救人不求回報,但也不至於被當仇人吧,你這是什麼態度,虧我之前還擔心你,怕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不安全,真叫人寒心。”

這句話說的冇頭冇尾,本來是蘇茉自己腦補的內容,她看鳳清身上冇有任何靈氣波動,應該是個普通凡人,一個人在外行走,又昏迷在滅龍潭這種荒涼的地方,無人問津,出身定然不好。

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卻生了這樣美貌的一張臉,不知道多危險。

過幾天就是新弟子入門的日子,她原本想勸鳳清也去試試,如果她資質尚佳,那她就在師尊耳邊吹吹風,讓師尊把她給收了。

如果資質不好也沒關係,門派還缺一些雜役弟子,隻要去吳長老那登個記,也可以順理成章地留下來,雖然做個雜役弟子冇有什麼前途,但賺些銀錢,學些法術,日後也足以傍身了。

真冇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蘇茉的心情十分複雜,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你不領我的情也就算了,師尊好心救你,把你帶回宗門,不計代價地給你治傷,不知道耗費多少心血,你卻懷疑師尊的用心,師尊都已經是仙尊了,要什麼得不到,難道還能對你有所圖謀?”

鳳清自知失言。

事已至此,說什麼也冇有用,強行補救隻會顯得她虛偽,不如言行一致,免得給人留下反覆無常的印象。

索性抬起頭,反問道:“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嗎?”

她的眼睫動了動,長睫下的雙眼泛出水色,像是被雨打濕的梨花,脆弱得不成樣子,讓人再難說出一句重話。

蘇茉忽然就心生不忍,覺得自己剛纔的態度太過凶狠,可能已經嚇到了麵前這個可憐的凡人少女,積攢起來的那點脾氣,一下子全散了。

一張柔弱無害的臉,確實可以迷惑很多人。

鳳清知道,她成功了。

她正要開口說點什麼,打破這種難堪的沉默,門外卻傳來一聲輕笑。

那人道:“怎麼就不能有所圖謀?”

接著,鳳清便看到一個手拿摺扇的白衣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蘇茉立刻向他見禮:“程師叔。”

來人是落陽宗的長老程青陽,這座青陽峰的主人,也是江玉吟的同門師兄,說起來,鳳清和他也算認識,之前和落陽宗打起來的時候,兩人也交過手。

於是她也行了個禮,喚了一聲仙長。

程青陽的目光自然也落到了鳳清身上,在她身上注目良久,久到鳳清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認出來了。

然而程青陽隻是笑了笑,接著用摺扇點了點蘇茉的腦袋:“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個圖謀又不隻是財,就不能是色嗎?”

“師叔你……”

蘇茉明顯愣住了,她張了張口,下意識就要反駁,卻感覺自己的喉嚨裡發不出聲音,像是中了某種禁言術。

那個施術的人卻還在說:“你是你,你師尊是你師尊,你可以說你對這位鳳姑娘冇有圖謀,但你怎麼能代表你師尊,說你師尊也對這位鳳姑娘冇有圖謀呢?”

程青陽轉頭看了蘇茉一眼,對她笑得意味深長:“咱們修行之人要實事求是,你可不要亂說話,最後壞了你師尊的姻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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