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黑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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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媽的對你來說是一場實驗?這就是那個**莉絲不敢聽從召喚前來的原因?”約翰的笑容逐漸消失了,他知道如今所麵對的局麵變得愈發覆雜起來,就像是在黑暗的海洋裡遨遊,而一頭巨鯨正緩緩張開了那吞噬一切渺小餌料的大嘴。

約翰覺得自己已經聞到了那未知怪獸胃液裡殘留的腐爛曆史的味道,而他也將成為其中的一員,去填滿一整個恐懼的肚子,再被當做黏稠的瘟疫與一群苦難的靈魂殘渣排泄到可悲的世界之中,在滿目瘡痍的舊日墳場內生根發芽,最後鑽出大地母親那可憐的乾癟子宮,將最絕望的未來誕下。

“你害怕了,約翰·康斯坦丁。”普拉克斯普那猩紅的貓眼興奮地稍稍瞪大了一些,他咧開大嘴,他顯然在笑,而那該死的畜生皮囊遮掩了他大部分肮臟變態的內心寫照,甚至會讓人一度忘記他是一個惡魔,一個窮凶極惡的古老惡魔,一個可以在多次地獄的權力遊戲中倖存下來的元老級惡魔。

“去你X的!你先哄騙我同意你的所謂結盟條款,然後才告知我們真相。你不是再等我們他媽的做出什麼選擇,你是在掌控了所有的王牌後向我示威和要挾!”約翰瞄了一眼仍然冇有放下槍的時間之父,還有那仍舊奏效的法陣。

暗影局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那個秘密關押著許多失敗實驗產物和危險囚犯的動物園被毀掉了,很多機密實驗數據也因為神經中樞的暫時癱瘓而就此消失。恐怕還有一些怪物因為看守的類人體士兵被毀掉的緣故偷偷逃離了暗影局的螞蟻農場,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守住牛津街那連接著現實的超現實入口。

如果現在放棄並任由天上的陰影死去,現實就會陷落,巨大的精神衝擊會席捲整個倫敦,或是擴散到全英國乃至一整個世界。

恐懼滋生的瘋狂會開啟更多的超現實通道,那將是最為嚴重的危機。

時間之父在乎的根本不是區區幾億刀的暗影局資金和上麵的追責,他和約翰一樣都是為了保護這個世界可以不擇手段的混蛋。

難道要堅持可笑的信念被擊斃在這個鬼地方?這毫無意義,因為弗蘭肯斯坦會聽從這個該死的惡魔和時間之父的命令,他本性正直,他不會看著這個世界陷入災難,看著數十億人在之前的危機過後再度陷於滅亡的災難之中。

惡魔精準的攥住了每一個人的那一點點可悲的人性,他用倫理困境鎖住了那最後的良心。

而真正邁出這一步的,真正促成這一次被將軍的是約翰,是陳宇,是暗影局。普拉克斯普這個惡魔不過一直都在暗中觀察並耐心的等待著這個她一直期待的時機。或許那個給了暗影局關於伊特萊根情報的傢夥也是普拉克斯普的手下,這是一盤暗棋,沉穩而不驕不躁的佈局,最終迎來那註定的勝利。

冇有了其它的選擇,陳宇應該也知道這一點。

或許那個小子在期待著和自己的恐懼麵對麵?啊……他可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那個和路西法掰手腕的混蛋!他的確想要向內刺探,他或者一直都知道真正可怕的敵人就是他自己那塵封已久的過往。

“做你應該做的,王八蛋!”約翰咬著菸頭惡狠狠地說道,“把那玩意塞到陳宇的腦子裡!我知道你在賭什麼,但你這一次拿不走路西法的心臟!你不會得到一具冇有靈魂的空殼!他會回來的,而等到他回來,你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小貓咪!彆看他不苟言笑,他很記仇的,傻X!”

……

樓梯之下是看不見儘頭的黑暗,粗糙的陰影輪廓像是一雙又一雙乾枯的手臂交疊著環抱住冇有了光明後無法衡量尺度的空間。

三十,三十一……

數字似乎被賦予了維持存在的意義,那抽象的概念就像引燃文明的火星,它也是黑暗中唯一可以令人感覺你在不斷向前的錯覺。

是的,那隻是錯覺,根本就不是真理。

無數智者為之傾倒的智慧之樹不過是虛無麵前那崩塌幻夢的一縷幽塵。

那是嘲笑和譏諷,那是無聲的、居高臨下的侮辱與冷漠。

凡人所苦苦追尋的隻是整個宇宙都根本不會感知到的一點墨跡,一切對真理的探尋根本就不是為了抵達不朽的彼岸,凡人不過是在夢一般的現實中一次次的醒來,在那漩渦般的環形廢墟中見證著死亡與毀滅。

但是我們還是會數下去。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因為這就是生命的本能,哪怕那心跳般的悸動之下是恐懼帶來的戰栗。

陳宇的感知在黑暗中變得無比清晰,他的思想也無止境的擴張,他彷彿失去了那物理意義上的**,他失去了所有的禁錮,甚至就連路西法的心臟都不再鎖住他的存在。

唯有思想的餘燼向著黑暗靜寂的海洋中駛去。

而陳宇覺得自己真的聽到了浪濤聲。

還有笑聲。

純真快樂的笑聲。

那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笑聲。

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

陳宇在數到整整一百時,他看見了麵前那鏽蝕的鐵門,他也看見了狹小洞穴中覆滿漩渦般貝殼的岩壁,乾癟的死人骸骨鑲嵌其中,他們就像是埋葬在這裡的水手守衛著神秘莫測的寶藏。

海浪就在鐵門之內繼續搖籃曲般的輕柔哼唱著,那死人手中的油燈照亮了這個逼仄的舞台。

陰影在蠢蠢欲動,它們始終保持在油燈那顫巍巍的光線之外,它們等待著時機捲土重來。

陳宇卻根本不在意那些黑暗的傀儡,他看到了夾在門縫之間的一張帶著塗黑墨跡的布條。

那是黑券,海盜為了懲戒背叛者而發出的最後通牒。

毫無疑問,眼前的黑券是給陳宇的。

它更像是進入這扇黑暗儘頭大門的鑰匙。

陳宇將那張黑券從門縫內輕輕抽了出來,而那扇門也真的緩緩開啟。

海風立刻吹進了腐朽的洞窟,而碧藍的晴空和晴空之上耀眼的日光令陳宇一時間不得不測過了腦袋、並閉上了眼睛。

聲音一股腦的湧將過來。

這是一處海灘,像是夏日的度假勝地,那些嬉戲打鬨的歡樂噪音如此真實。

可是……這到底是什麼?那藉由著瘋狂和阿撒托斯的混沌核心所觸及的恐懼之源為何是彷彿夢幻般的海灘與光明?為何在超時間流的脈絡中回溯的是……

陳宇試探著睜開了眼睛,他適應著突然降臨的光明,他在擁擠的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孤獨佇立著,他的雙眼慢慢定格在了一個拿著塑料桶和鏟子的四歲男孩兒身上。

在男孩兒身後不知何人壘砌起來的沙堡上刻印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喜歡這個禮物嗎?”

陳宇整理了下西裝,他沉默的看著那沙堡在一個淘氣的胖小子奮力一腳下崩散成了漫天的沙雨,在那沙雨間,隱約出現了一個笑臉的符號。

不錯的嘗試。

一個女人跑了過來,她笑著抱住了滿身沙子卻一直咯咯笑著的四歲男孩兒。

“媽媽……”陳宇看著那個年輕的女人,還有那個冇有因為神經感染而成為一個怪胎的自己。

就在陳宇的身後,一個穿著燕尾服、渾身被虛幻的黑色觸鬚所包裹的八撇胡男人慢慢褪色,最終和空氣、沙灘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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