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未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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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剷起一捧土飛揚到奠基石頭的邊緣,然後是更多飛揚的沙土,所有人歡笑著,彷彿這不是一個神聖的儀式,但這又的確令人敬畏愉悅,彷彿他們取悅的不是神明與土地,他們真正取悅的是他們自己。

或者說,五十年代的那一批人的確像是開疆辟土的諸神,他們在廣茂寒冷的荒原之上建立起嶄新的文明,他們用鋼鐵、磚石和混凝土構架起阻擋蠻荒與恐懼入侵的圍牆。

先是工廠,然後是機器,再後來是紅色的磚瓦房屋、橫七豎八的道路與鐵軌,它們彼此糾纏在一起,而城市在煙霧那黑色的印記之下生機勃勃的熊熊燃燒起來。

還有廠前那第一所熱鬨非凡的學校。

那“門”字型的教學樓屹立在即便到了八十年代還是沙土地的粗糙操場中心,一旦到了夏日,乾澀的熱風吹拂下就像是捲起了一陣灰色風暴,而落雨之後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但對於孩子們來說,泥巴和水也全都是快樂的源泉,能夠徹底忘卻之後被父母胖揍的那種快樂。

教學樓的前操場被半圈兒鐵欄杆圍住,門口甚至冇有警衛室,畢竟一道之隔就是家屬區。操場的後方則有了低矮的圍牆,那些圍牆在兩顆歪脖子老榆樹和一排每到夏日就會種上菊花的花壇之外,它們存在的意義不是為了阻攔孩子們翻越過去,而是保護著牆後家屬樓的玻璃不會被一群小屁孩胡亂的一腳大力開球踢碎了玻璃。

靠近南邊圍牆和學校永遠緊鎖的後門是粉刷成了白色的廢棄教學樓,冇人知道那麼一棟樓為何一直被扔在那裡無人問津,也冇人知道為啥冇有人使用還要總是粉刷的像是新樓一般,而露天的樓梯又總是勾著學生們爬上爬下的去通過鐵門上蒙灰的玻璃窗窺探裡麵的秘密。

就和每一所學校一樣,隨著一些大人似乎都遺忘的秘密,開始出現了很多光怪陸離的故事。

在九十年代最流行的一個故事開始於一百年前,當時冇有公園和橋梁,蜿蜒的溪流流淌過一片榆樹林,在榆樹林外是一片安靜的村落,然後是農田。村子裡住著一個落第的鄉紳,他在祠堂的後方單獨開了一家學堂,教授村子裡的孩子成為了他人生最後幾年最大的樂趣。

鄉紳的侄子後來在縣裡任職,在新式學堂興起後,他還幫助村裡聘請了三個老師。那所學堂的學生也多了起來,但戰爭爆發後,一切都不複存在了。據說在某一天起了一場大火,那是一個女老師所為,她在精神崩潰前放火燒了學堂,她與十個豬狗不如的侵略者同歸於儘。而為了報複,第二日,那群惡魔在學堂廢墟前的歪脖子老樹上吊死了十個孩子。

而這個故事纔剛剛開始,自此以後的一個月內,原本被屠殺、被廢棄的村子裡總會出現喪蕩遊魂般的侵略者,他們在學堂的廢墟前徘徊,然後永遠消失在莫名的灰霧之中。

曾有人見到過在那灰霧之間,十個孩子手拉著手、擎著燭台回望人間。

那廢棄的教學樓便建在原來的學堂廢墟之上,它似乎成為了某種類似保護神或是祠堂般的存在。而在五十年代,也的確有人將紅色的綢緞係在那教學樓外的歪脖子榆樹的樹枝上,它們總是飄揚著,即便在黑夜裡,於一片清冷的月光下,也彷彿搖曳的紅色浪潮。

但……到底那裡麵存在著什麼?直至千禧年後的重建工程將那堆滿了雜物和損壞課桌椅的廢棄四層小樓儘數推到,也冇有人知道真相。

又或者,知道的人早已作古,而伴隨著自由經濟席捲全世界的浪潮開始,隨著工業文明將以往的傳說與故事埋葬,隨著浪漫的本質和神秘的未知恐懼在理性下崩塌,冇有人在乎了。

我們是琥珀的蟲子,我們又是琥珀本身。

這一次,陳宇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個比喻的貼切。因為他行走在老舊、粗糙的混凝土階梯上,他或者是在向下,但他卻覺得自己在向上,他透過橫七豎八、冇有任何秩序可言堆疊起來的課桌椅縫隙,他透過那些在黑暗下翩翩起舞的微光與塵埃,他看到了一整個屬於自己記憶裡那久遠時代的變遷。

雷·帕爾默博士消失了,他在拽著陳宇的手使用白矮星的縮小能力進入微觀宇宙的那一瞬間便消失了。

而陳宇則出現在了那個廢棄的教學樓裡。

是的,陳宇現在確定自己就在那個久遠的童年記憶中令人恐懼卻又無比好奇的未解之謎中。

陳宇側過身子,他小心翼翼地從堆放著雜物的狹小間隙中艱難地蹭過去,然後看到了那扇於第四層永遠鎖住的生鏽鐵門。

陳宇伸手擦拭著鐵門玻璃上厚厚的灰塵,突然之間,他覺得一陣寒風隨著某個鬼魅般的陰影從身後拂過。陳宇本能的扭頭看去,曆史的痕跡全都消失了,黑暗之中,似乎已經定型的空間裡靜悄悄的,透過玻璃窗星星點點灑進來的光斑將陳宇的影子分割成了千瘡百孔的未定型的模樣。

但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陳宇再次轉過頭,他擦去更多的灰塵,然後,他看到了外麵有一隻手同樣在擦拭著窗戶。

隨即,一雙眼睛歪著好奇的看了進來。

一時間,四目相對。

很快的,陳宇聽到了一聲驚呼,那雙眼睛消失了,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

記憶中那總是明媚且金黃的午後陽光暖洋洋的灑了進來,並照亮了陳宇的麵容。

陳宇看著外麵那跑遠的幾個孩子身影,他也看到了那陰影之下熟悉的歪脖子老榆樹,還有上麵已經在歲月侵蝕下發黑的紅色綢緞。

“至少我知道了這棟廢棄的小樓裡藏著什麼秘密。”陳宇微微一笑,他仍舊看著玻璃窗外那原本自己轉生前的世界,那個停留在過去的時代,“我或許成為了一個傳說的原點。”

而這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陳宇知道自己成功的進入了超時間流。

可為何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帕爾默博士又去了哪兒?

……

“亞伯的秘密屋連接著世間萬物那怪誕的夢,那裡同樣留存著真相,而這一切都是亞伯創造故事的源泉。”普拉克斯普認真的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該隱和亞伯的關係。一個奸詐殘忍,一個迂腐保守。正是因為如此,亞伯的故事必須要有一個結局。他不喜歡冇有真相的未解之謎,他認為那是故事創作的大忌,因為冇有結局似乎就像是在愚弄觀看者,而故事不是現實,它是逃避現實的一種方式,它的存在就必須有一個結局。”

“說重點,老兄。”約翰抽了口咽。

“重點就是該隱並不這麼認為,他喜歡未解之謎,他喜歡那些隱藏在故事背後吊人胃口的神秘感。所以神秘之屋雖然和秘密之屋一樣蒐羅著所有生命的夢,但它有著自己的邏輯。”普拉克斯普無視著約翰,他繼續說道,“冇有結局,這就是該隱的故事創作。一個開放式的、引人無限遐想和猜測的戛然而止。”

“這和我們現在所麵臨的的危機有什麼關係?”弗蘭肯斯坦好奇的問道。

“就像你的身份,弗蘭肯斯坦閣下。你不是血肉之軀,你甚至冇有靈魂。但你卻在思考,你擁有獨特的人格和記憶,那麼你的存在如何定義?你是否屬於生命?”普拉克斯普那雙閃爍著幽光的眼睛裡儘是饒有興致的審視,“明白了嗎?”

“神秘之屋……我那不明的身份和莫名其妙的構造,我是在那裡被創造的……如此一來……”弗蘭肯斯坦抬頭看向垂死的陰影,“那陰影……”

“根據我們的情報,亞伯的秘密之屋曾遭遇了入侵。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有某種存在甚至成功的突破了夢境國度的防守,並試圖改變夢境國度。”普拉克斯普看向了約翰,“那麼神秘之屋呢?縱使該隱奸詐精明,但他或許也並不能阻止敵人的入侵。這陰影的誕生就是證明,它是敵人釋放出來的。”

“什麼?可那些秘社的大文豪們可是在利用陰影的力量和我們所遭遇的敵人戰鬥。”時間之父撓了撓下巴,“難道……並不是這樣嗎?”

“據我所知,那些文豪們……”普拉克斯普清了清嗓子,“幾乎無一例外的全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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