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番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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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哭叫:「你打死我好了,我死也不接客,一頭撞死給你看!」

老鴇吩咐龜奴狠打。又打了二三十鞭,小姑娘仍哭叫不屈。

龜奴道:「今天不能打了,明天再說罷。」

老鴇道:「拖這小***出去。」

龜奴將小姑娘扶了出去,一會兒又回進房來。

老鴇道:「這***用硬的不行,咱們用軟的,給她喝迷春酒。」

龜奴道:「她就是不肯喝酒。」

老鴇道:「蠢才!把迷春酒混在肉裏,不就成了。」

龜奴道:「是,是。七姐,真有你的。」

方宇湊眼到板壁縫去張望,見老鴇打開櫃子,取出一瓶酒來,倒了一杯,遞給龜奴。

隻聽她說道:「叫了春芳陪酒的那兩個公子,身邊錢鈔著實不少。他們說在院子裏借宿,等。這種年輕雛兒,不會看中春芳的,待會我去跟他們說,要他們梳籠這***,運氣好的話,賺他三四百兩銀子也不希奇。」

龜奴笑道:「恭喜七姐招財進寶,我也好托你的福,還一筆賭債。」

老鴇罵道:「路倒屍的賤胚,辛辛苦苦賺來幾兩銀子,都去送在三十二張骨牌裏。這件事辦得不好,小心我割了你的烏龜尾巴。」

方宇知道「迷春酒」是一種藥酒,喝了之後就人事不知,各處妓院中用來迷倒不肯接客的雛。

從前聽著隻覺十分神奇,此時卻知不過是在酒中混了些蒙汗藥,可說尋常得緊,他心想:「今日我的乾爹是兩個少年公子?是什麽傢夥,倒要去瞧瞧。」

他悄悄溜到接待富商豪客的「甘露廳」外,站在向來站慣了的那個圓石墩上,湊眼向內張望。以往每逢有豪客到來,他必定站在這圓石墩窺探。

此處窗縫特大,向廳內望去,一目瞭然,客人側坐,卻見不到窗外的人影。他過去已窺探了不知幾百次,從來冇碰過釘子。

隻見廳內紅燭高燒,母親脂粉滿臉,穿著粉河諦衫,頭上戴了一朵紅花,正在陪笑給兩個客人斟酒。

方宇細細瞧著母親,心想:「原來小寶的媽這麽老了,這門生意做不長啦,也隻有這兩個瞎了眼的瘟生,纔會叫她來陪酒。

媽的小調唱得又不好聽,倘若是我來逛院子,倘若她不是小寶的媽,倒貼我一千兩銀子也不會叫她過來。」

隻聽小寶的母親笑道:「兩位公子爺喝了這杯,我來唱個「相思五更調」給兩位下酒。」

方宇暗暗歎了口氣,心道:「媽的小調唱來唱去隻是這幾隻,不是「相思五更調」,就是「一根紫竹直苗苗」,再不然就是「一把扇子七寸長,一人扇風二人涼」,總不肯多學幾隻。她做小姐也不用心。」

方宇轉念一想,險些笑了出來:「我學武功也不肯用心,原來小寶的懶性兒,倒是從他媽那裏傳下來的。」

忽聽得一個嬌嫩的聲音說道:「不用了!」

這三字一入耳,方宇全身登時一震,險些從石墩上滑了下來,慢慢斜眼過去,隻見一隻纖纖玉手擋住了酒杯,從那隻纖手順著衣袖瞧上去,見到一張俏麗臉龐的側麵,卻不是小可是誰?

方宇心中大跳,驚喜之心難以抑製:「小可怎麽到了揚州?為什麽到麗春院來,叫小寶的媽陪酒?她女扮男裝來到這裏,不叫別人,單叫小寶哦媽,定是衝著我來了。

原來她終究還有良心,記得我是跟她拜了天地的老公。啊哈,妙極,妙之極矣!你我夫妻團圓,今日洞房花燭,我將你雙手抱在懷裏……」

突然聽得一個男子聲音說道:「吳賢弟暫且不喝,待得那幾位蒙古朋友到來……」

方宇耳中嗡的一聲,立知大事不妙,眼

前天旋地轉,一時目不見物,閉目定得一定神,睜眼看去,坐在小可身側的那個少年公子,卻不是的二公子鄭克爽是誰?

小寶的母親韋春芳笑道:「小相公既然不喝,大相公就多喝一杯。」給鄭克爽斟了一杯酒,一屁股坐在他懷裏。

小可道:「喂,你放尊重些。」

韋春芳笑道:「啊喲,小相公臉皮嫩,看不慣這調調兒。你以後天天到這裏來玩兒,隻怕還嫌人家不夠風情呢。小相公,我叫個小姑娘來陪你,好不好?」

小可忙道:「不,不,不要!你好好坐在一旁!」

韋春芳笑道:「啊,你喝醋了,怪我陪大相公,不陪你。」站起身來,往小可懷中坐下去。

方宇隻看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道:「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事,我的老婆來嫖小寶的媽媽。」

隻見小可伸手一推,韋春芳站立不定,一交坐倒。方宇大怒,心道:「小小姐,你推你婆婆,這般冇上冇下!」

韋春芳卻不生氣,笑嘻嘻站起身來,說道:「小相公就是怕醜,你過來坐在我的懷裏好不好?」

小可怒道:「不好!」

對鄭克爽道:「我要去了!什麽地方不好跟人會麵,為什麽定要在這裏?」

鄭克爽道:「大家約好了在這裏的,不見不散。我也不知原來是這等肮臟地方。喂,你給我規規矩矩的坐著。」最後這句話是對韋春芳說的。

方宇越想越怒,心道:「那日在廣西柳江邊上,你哀求老子饒你狗命,罰下重誓,決不再跟我老婆說一句話,今日竟然一同來嫖小寶的媽。嫖小寶的媽媽,倒也罷了,你跟我老婆卻不知已說了幾千句、幾萬句話。那日冇割下你的舌頭,實是老子大大的失策。」

韋春芳打起精神,伸手去摟鄭克爽的頭頸。鄭克爽將她手臂一把推開,說道:「你到外麵去罷,咱兄弟倆有幾句話說。等我叫你再進來。」

韋春芳無奈,隻得出廳。

鄭克爽低聲道:「珂妹,小不忍則亂大謀,要成就大事,咱們隻好忍耐著點兒。」

小可道:「那葛爾丹不是好人,他為什麽約你到這裏來會麵?」

方宇聽到「葛爾丹王子」五字,尋思:「這蒙古混蛋也來了,好極,好極,他們多半是在商量造反。老子調兵遣將,把他們一網打儘。」

隻聽鄭克爽道:「這幾日揚州城裏盤查很緊,旅店客棧中的客人,隻要不是熟客,衙役捕快就來問個不休,倘若露了行跡,那就不妙了。

這妓院中卻冇公差前來羅唕。咱們住在這裏,穩妥得很。我跟你倒也罷了,葛爾丹王子一行人那副蒙古模樣,可惹眼得很。

再說,你這麽天仙般的相貌,倘若住了客店,通揚州的人都要來瞧你,遲早定會出事。」

小可淺淺一笑,道:「不用你油嘴滑舌的討好。」

鄭克爽笑道:「我怎麽油嘴滑舌了?要是天仙有你這麽美貌,什麽呂純陽、鐵柺李,也不肯下凡了,每個神仙都留在天上,目不轉睛的瞧著我的小寶貝兒。」

小可嗤的一笑,低下頭去。

方宇怒火沖天,不可抑製,伸手一摸匕首,便要衝進去火並一場,隨即轉念:「這小子武功比我強,小可又幫著他。

我一衝進去,這兩人定要謀殺親夫。天下什麽事都好做,就是武大郎做不得。」當下強忍怒火,對他二人的親熱之態隻好閉目不看。

隻聽小可道:「哥哥,到底……」..

這「哥哥」兩字一叫,方宇更是酸氣滿腹,心道:「他媽的好不要臉,連「哥哥」也叫起來了。」

她下麵幾句說話,就冇聽入耳中。

隻聽鄭克爽

道:「他在明裏,咱們在暗裏。葛爾丹手下的武士著實厲害,包在我身上,這一次非在他身上刺幾個透明窟窿不可。」

小可道:「這傢夥實在欺人太甚,此仇不報,我這一生總是不會快活。你知道,我本來是不肯認爹爹的,隻因他答應為我報仇,派了八名武功好手陪我來一同行事,我才認了他。」

方宇心道:「是誰得罪了你?你要報仇,跟你老公說好了,冇什麽辦不到的事,又何必認了吳三桂這大漢女乾做爹爹。」

鄭克爽道:「要刺死他也不是什麽難事,隻不過各處官兵戒備嚴密,得手之後要全身而退,就不大容易。咱們總得想個萬全之策,纔好下手。」

小可道:「爹爹答應我派人來殺了這人,也不是全為了我。他要起兵攻打清廷,這人是個大大的阻礙。他吩咐我千萬別跟媽說,我就料到他另有私心。」

鄭克爽道:「你跟你媽說了冇有?」

小可搖搖頭,說道:「冇有。這種事情越隱秘越好,說不定媽要出言阻止,我如不聽她的話,那也不好,還不如不說。」

方宇心想:「她要行刺什麽人?這人為什麽是吳三桂起兵的阻礙?」

隻聽鄭克爽道:「這幾日我察看他出入的情形,防護著實周密,要走近他身前,就為難得很。我想來想去,這傢夥是好色之徒,倘若有人扮作歌妓什麽的,便可挨近他身旁了。」

方宇心道:「好色之徒?他說的是撫台?還是藩台?」

小可道:「除非是我跟師姐倆假扮,不過這種女子的***模樣,我扮不來。」

鄭克爽道:「不如設法買通廚子,在他酒裏放毒藥。」

小可恨恨的道:「毒死了他,我這口氣不出。我要砍掉他一雙手,割掉他儘向我胡說八道的舌頭!這小鬼,我……我好恨!」

「這小鬼」三字一入耳,方宇腦中一陣暈眩,隨即恍然,心中不住說:「原來是要謀殺親夫。」

他雖知道小可一心一意的向著鄭克爽,可萬萬想不到對自己竟這般切齒痛恨,心想:「我又有什麽對不往你了?」

這個疑竇頃刻間便即解破,隻聽鄭克爽道:「珂妹,這小子是迷上你啦,對你是從來不敢得罪半分的。我知道你要殺他,其實是為了給我出氣。你這番情意,我……我真不知如何報答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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