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宇雙臂攔腰將她抱住。雙兒隻是嘻笑。方宇右手抄到她腿彎裏，將她橫著抱起，放到自己床上。

雙兒滿臉通紅，叫道：「相公，你……你……」

方宇笑道：「我什麽？」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俯身在她臉上輕輕一吻，笑道：「快合上眼，睡罷。」轉身出房，帶上了門，心道：「這丫頭怕我著惱，故意讓我抱住的。」

來到廳上，方宇吩咐親兵傳下令去，調一隊驍騎營軍士來自己房外守衛。

這幾天之中，他將雲南帶來的金銀禮物分送宮中妃嬪、王公大臣、侍衛、太監。

方宇心中盤算：「若說是吳三桂送的，倒讓人領了這老小子的情，不如讓老子自己來做好人。」

於是吳三桂幾十萬兩金銀，都成了欽差大臣、驍騎營都統方宇的禮物。收禮之人自是好評潮湧。

宮中朝中，都說皇上當真聖明，所提拔的這個少年都統精明乾練，居官得體。

這些日子中，雙兒每日都在拚湊破碎羊皮，一找到吻合無誤的皮片，便用繡花針釘住。

方宇每晚觀看，見拚成的圖形越來越大，圖中所繪果然都是山川地形，圖上注著彎彎曲曲的文字。

雙兒道：「這些都是外國字，我可一個也不識。」

方宇在宮中住得久了，卻知寫的是滿洲字，反正連漢字他也不識，圖中所寫不論是甚麽文字，也都不放在心上。

到得第十八天晚上，方宇回到屋裏，隻見雙兒滿臉喜容。

他伸手摸了摸她下巴，問道：「甚麽事這樣開心？」

雙兒微笑道：「相公，你倒猜猜看。」

昨晚臨睡之時，方宇見隻餘下二三百片碎皮尚未拚起。這門拚湊功夫，每拚起一片，餘下來的少了一片，就容易了一分。

最初一兩天最是艱難，一個時辰之中，未必能找到兩片相吻合的碎皮，到得後來便進展迅速了。他料想雙兒已將全圖拚起，是以喜溢眉梢。

方宇笑道：「讓我猜猜看。嘿，你定是裹了幾隻湖州粽子給我吃。」

雙兒搖頭道：「不是。」

方宇道：「你在地下撿到了一件寶貝？」

雙兒道：「不是。」

方宇道：「你義兄從廣東帶了好東西來送給你？」

雙兒道：「不是，路這麽遠，怎會送東西來啊。」

方宇道：「莊家三少奶捎了信來？」

雙兒搖搖頭，眉頭微蹙，輕聲道：「冇有。莊家三少奶她們不知好不好，我常常想著。」

方宇叫道：「我知道了，今天是你生日。」

雙兒微笑道：「不是的，我生日不是今天。」

方宇道：「是哪一天？」

雙兒道：「是九月十……」忽然臉上一紅，道：「我忘記了。」

方宇道：「你騙人，自己生日怎會忘記了？對了，對了。一定是這個，你在少林寺的那個老和尚朋友瞧你來啦。」

雙兒噗哧一笑，連連搖頭，說道：「相公說話真是好笑，我有甚麽少林寺的老和尚朋友？你纔有啦。」.c

方宇搔搔頭皮，沉吟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這可難猜了。我本來想猜，是不是你已拚好了圖樣呢？不過昨晚見到還有二三百片冇拚起，最快也總得再有五六天時光。」

雙兒雙眼中閃耀著喜悅的光芒，微笑道：「倘若偏偏是今天拚起了呢？」

方宇搖頭道：「你騙人，我纔不信。」

雙兒道：「相公，你來瞧瞧，這是什麽？」

方宇跟著她走到桌邊，隻見桌上大白布上釘滿了幾千枚繡花針，幾千塊碎片已拚成一幅完

整無缺的大地圖，難得的是幾千片碎皮拚在一起，既冇多出一片，也冇少了一片。

方宇大叫一聲，反手將雙兒一把抱住，叫道：「大功告成，親個嘴。」說著向她嘴上吻去。

雙兒羞得滿臉通紅，頭一側，方宇的嘴吻到了她耳垂上。

雙兒隻覺全身痠軟，驚叫：「不，不要！」

方宇笑著放開了她，拉著她手，和她並肩看那圖形，不住口的嘖嘖稱讚，說道：「雙兒，若不是你幫我辦這件事，要是我自己來乾哪，就算拚上三年零六個月，也不知拚不拚得成。」

雙兒道：「你有多少大事要辦，那有時光做這種笨功夫？」

方宇道：「啊喲，這是笨功夫麽？這是天下最聰明的功夫了。」

雙兒聽他稱讚，甚是開心。

方宇指著圖形，說道：「這是高山，這是大河。」

方宇指著一條大河轉彎處聚在一起的八個顏色小圈，說道：「全幅地圖都是墨筆畫的，這八個小圈卻有紅、有白、有黃、有藍，還有黃圈鑲紅邊兒的。

啊，是了，這是滿洲人的八旗。這八個小圈的所在，定是大有古怪。隻不知山是甚麽山，河是甚麽河。」

雙兒取出一疊薄棉紙來，一共三十幾張，每一張上都寫了彎彎曲曲的滿洲文字，交給方宇。

方宇道：「這是甚麽？是誰寫的？」

雙兒道：「是我寫的。」

方宇又驚又喜，道：「原來你識得滿洲字，前幾天還騙我呢。」說著張開雙臂，作勢要抱。

雙兒急忙逃開，笑道：「冇騙你，我不識滿洲字，這是將薄紙印在圖上，一筆一劃印著寫的。」

方宇喜道：「妙計，妙計。我拿去叫滿洲師爺認了出來，註上咱們的中國字，就知道圖中寫的是甚麽了。

好雙兒，寶貝雙兒，你真細心，知道這圖關係重大，把滿洲字分成幾十張紙來寫。我去分別問人，就不會泄漏了機密。」

雙兒微笑道：「好相公，聰明相公，你一見就猜到我的用意。」

方宇笑道：「大功告成，親個嘴。」

雙兒一聽。反身一躍，逃出了房外。方宇來到廳上，吩咐親兵去叫了驍騎營中的一名滿洲筆帖式來，取出一張棉紙，問他那幾個滿洲字是甚麽意思。

那筆帖式道：「回都統大人：這「額爾古納河」、「精奇裏江」、「呼瑪爾窩集山」，都是咱們關外滿洲的地名。」

方宇道：「甚麽嘰哩咕嚕江，呼你大爺的山，這樣難聽。」

那筆帖式道：「回都統大人：額爾古納河、精奇裏江、呼瑪爾窩集山，都是咱們滿洲的大山大江。」

方宇問：「那在什麽地方？」

那筆帖式道：「回都統大人：是在關外極北之地。」

方宇心下暗喜：「是了，這果然是滿洲人藏寶的所在。他們把金銀珠寶搬到關外，定然要藏得越遠越好。」

方宇說道：「你把這些唏哩呼嚕江、呼你大爺的山的名字，都用漢字寫了出來。」那筆帖式依言寫了。

方宇又取出一張棉紙，問道：「這又是甚麽江、甚麽山了？」

那筆帖式道：「回都統大人：這是西裏木的河，阿穆爾山、阿穆爾河。」

方宇道：「他媽的，越來越奇啦！你這不是胡說八道嗎？好好的名字不取，甚麽希你大爺的河，甚麽阿媽兒、阿爸兒的。」

那筆帖式滿臉惶恐，請了個安，說道：「卑職不敢胡說八道，在滿洲話裏，那是另有意思的。」

方宇道：「好，你把阿媽兒、阿爸兒，還有希你大爺的河，都用漢字注在這紙上。回頭我還得去問問旁人，瞧你是不

是瞎說。」

那筆帖式道：「是，是。卑職便有天大膽子，也不敢跟都統大人胡說。」

方宇道：「哈，你有天大膽子麽？」

那筆帖式道：「不，不，卑職膽小如鼠。」

方宇哈哈大笑，說道：「來人哪，拿五十兩銀子，賞給這個膽小如鼠的朋友。喂，這些希你大爺的河，希你爸的山，你要是出去跟人說了，給我一知道，立即追還你五十兩銀子，連本帶利，一共是一百五十兩銀子。」

那筆帖式大喜過望，他一個月餉銀，也不過十二兩銀子，都統大人這一賞就是五十兩，忙請安道謝，連稱：「卑職決不敢亂說。」

他心想：「本錢五十兩，利息卻要一百兩。我的媽啊，好重的利息，殺了頭我也還不起。」

數日之間，方宇已問明瞭七八十個地名，拿去覆在圖上一看，原來那八個四色小圈，是在黑龍江之北，正當阿穆爾河和黑龍江合流之處，在呼瑪爾窩集山正北，阿穆爾山西北。

八個小圈之間寫著兩個黃色滿洲字，譯成漢字，乃是「鹿鼎山」三字。方宇把圖形和地名牢記在心，要雙兒也幫著記住，心想這些碎皮片要是給人搶了去，不免泄露秘密，於是投入火爐，一把燒了。

見到火光熊熊升起，方宇心頭說不出的愉悅。尋思：「師父要我分成數包，分別埋在不同的地方，說不定仍會給人盜了去。

現下藏在我心裏，就算把我的心挖了去，也找不到這幅地圖啦。不過這顆心，自然是挖不得的。」

一轉頭，見火光照在雙兒臉上，紅撲撲的甚是嬌豔，心下大讚：「我的小雙兒可美得緊哪。」

雙兒給他瞧得有些害羞，低下了頭。

方宇道：「好雙兒，咱們圖兒也拚起啦，地名也查到啦，甚麽希你大爺的河，希你爸的山，也都記在心中了，那算不算是大功告成了呢？」

雙兒忙跳起身來，笑道：「不，不，冇……冇有。」

方宇道：「怎麽還冇有？」

雙兒笑著奪門而出，說道：「我不知道。」

方宇追出去，笑道：「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忽見一名親兵匆匆進來，說道：「啟稟都統：皇上傳召，要你快去。」

方宇向雙兒做個鬼臉，出門來到宮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