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取而代之 四十二

-

康熙笑道:「當然可以。我早就說過了,冇人之處,咱們就跟從前一樣。你又想跟我比武,是不是?來來來,放馬過來。」說著雙手一翻,反握住了他雙手。

方宇道:「不忙比武。有一件機密大事,要跟我好朋友小玄子說,說是決不能跟我主子萬歲爺說。皇上聽了之後,就要吹我腦袋。小玄子當我是朋友,或者不要緊。」

康熙不知事關重大,少年心情,隻覺得十分有趣,忙拉了他並肩坐在床沿上,說道:「快說,快說!」

方宇道:「現下你是小玄子,不是皇帝?」

康熙微笑道:「對,我現下是你的好朋友小玄子,不是皇帝。一天到晚做皇帝,冇個知心朋友,也冇什麽味道。」

方宇道:「好,我說給你聽。你要砍我腦袋,也冇法子。」

康熙微笑道:「***麽要殺你?好朋友怎能殺好朋友?」

方宇長長吸了口氣,說道:「我不是真的小桂子,我不是太監,真的小桂子已給我殺了。」

康熙大吃一驚,問道:「什麽?」.

方宇便將自己出身來曆簡略說了,接著說到如何被擄入宮,如何毒瞎海天富雙眼,如何冒充小桂子,海天富如何教武等情,一一照實陳說。

康熙聽到這裏,笑道:「他媽的,你先解開褲子給我瞧瞧。」

方宇知道皇帝精明,這等大事豈可不親眼驗明,當即褪下了褲子。

康熙見他果然並非淨了身的太監,哈哈大笑,說道:「原來你不是太監。殺了個小太監小桂子,也冇什麽大不了。

隻不過你不能再在宮裏住了。要不然,我就派你做禦前侍衛的總管。多隆這人武功雖然不錯,辦事可胡塗得很。」

方宇係上褲子,說道:「這可多謝你啦,不過隻怕不成。我聽到跟太後有關的幾件大秘密。」

康熙道:「跟太後有關?那是什麽?」問到這兩句話時,心中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方宇咬了咬牙,便述說那晚在慈寧宮所聽到太後和海大富的對答。

康熙聽到父皇順治竟然並未崩駕,即是在五台山清涼寺出家,這一驚固然非同小可,這一喜尤其是如顛如狂。

他全身發抖,握住了方宇雙手,顫聲道:「這……這當真不假?我父皇……父皇還在人世?」

方宇道:「我聽到太後和海大富二人確是這麽說的。」

康熙站起身來,大聲叫道:「那……那好極了!好極了!小桂子,天一亮,咱們立即便往五台山去朝見父皇,請他老人家回宮。」

康熙君臨天下,事事隨心所欲,生平唯一大憾便是父母早亡。有時午夜夢迴,想到父母之時,忍不住流淚哭泣。此刻聽得方宇這麽說,雖仍不免將信將疑,卻已然喜心翻倒。

方宇道:「就隻怕太後不願意。她一直瞞著你,這中間是有重大緣故的。」

康熙道:「不錯,那是什麽緣故?」

他一聽到父親未死,喜悅之情充塞胸臆,但稍一凝思,無數疑竇立即湧現。

方宇道:「宮中大事,我什麽都不明白,隻能將太後和海大富的對答據實說給你聽。」

康熙道:「是,是,快說!快說!」

聽方宇說到端敬皇後和孝康皇後如何為人所害,康熙跳起身來,叫道:「你……你說孝康皇後,是……是給人害死的?」

方宇見他神色大變,雙眼睜得大大的,臉上的肌肉不住牽動,不禁害怕,顫聲道:「我……我不知道。隻聽海天富跟太後是這麽說的。」

康熙道:「他們怎地說?你……你再說一遍。」

方宇記性甚好,重述那晚太後與海大富的對答,連二

人的聲調語氣也都學得極像。

康熙呆了半晌,道:「我親孃……我親孃竟是給我害死的?」

方宇道:「孝康皇後就是……是……是你?」

康熙點了點頭,道:「你說下去,一句也不可遣遺漏。」心中一酸,淚水涔涔而下。

方宇接著述說凶手用「化骨綿掌」先害死端敬皇後的兒子榮親王,再害死端敬皇後和貞妃,順治出家後。

太後又害死孝康皇後,殮葬端敬皇後和貞妃的仟作如何奉海天富之命赴五台稟告順治,順治如何派海天富回宮徹查,卻說他眼睛瞎了之後,敵不過太後,以致對掌身亡。

康熙定了定神,詳細盤問當晚情景,追查他所聽到的說話,反覆細問,料定方宇決無可能捏造此事,抬起頭想了一會,問道:「你為什麽直到今天,纔跟我說?」

方宇道:「這件事關涉太大,我哪敢亂說?可是明天我要逃出宮去,再也不回來了,想到你孤身在宮在極是危險,可不能再瞞。」

康熙道:「你為什麽要出宮?怕太後害你?」

方宇道:「我跟你說,今晚死在慈寧宮的那個宮女,是個男人,是太後的師兄。」

太後宮中的宮女竟然是個男人,此事自然匪夷所思,但康熙這晚既聽到自己已死的父皇竟然未死,而母親又是為一向端莊慈愛的太後所暗殺。

再聽到一個宮女是男人假扮,已絲毫不以為奇,何況眼前這個小太監也就是假扮的,康熙便問道:「你又怎麽知道?」

方宇道:「那晚我聽到了太後跟海天富的說話後,太後一直要殺我滅口。」

當下將太後如何派遣瑞棟,柳燕,以及眾太監先後來加害自己等情一一說了,又說到在慈寧宮中聽到一個男子和太後對答,兩人爭鬨起來,那男子假扮的宮女為太後所殺,太後卻也受了傷。

他這番話說話當然不儘不實,既不提起陶宮娥,也不說自己殺了瑞棟和柳燕,偷了幾部《四十二章經》等情。

康熙沉吟道:「這人是太後的師兄?聽他口氣,似乎太後尚愛另一人的挾製,那會是什麽人?難道……難道這人知道太後寢殿在有個假宮女,因此……」

方宇聽他言語涉及太後的「女乾清」,不敢介麵,隻搖了搖頭,過了一會,才道:「我也想不出。」

康熙道:「傳多隆來。」

韋小答應了,心想:「皇帝要跟太後翻臉,叫多隆捉拿老女人來殺頭?我到底是快快逃走好呢?還是留著再幫他?」

多隆正自憂心如焚,宮裏接連出事,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就算不搬家,腦袋上的帽子、帽子之上的頂子,總是大大的不穩,聽得皇帝傳呼,忙趕進乾清宮來。

康熙吩咐道:「慈寧宮冇什麽事,你立即撤去慈寧宮外所有侍衛。太後說聽到侍衛站在屋外,心裏就煩得很。」

多隆見皇上臉色雖然頗為古怪,卻冇半句責備的言語,心中大喜,忙磕了頭出去傳令。

康熙又將心中諸般疑團,細細詢問方宇,過了良久,料知眾侍衛已撤,說道:「小桂子,我和你夜探慈寧宮。」

方宇道:「你親自去探?」

康熙道:「正是!」

一來事關重大,不能單是聽了一個假冒小太監的一麵之辭,便對撫養自己長大的母後心存懷疑;二來「犯險夜探」,是學武之人非做不可之事,有此機會,如何可以輕易放過?

自己是皇帝,不能了宮一試身手,在宮裏做一下「夜行人」,卻也是聊勝於無。隻不過下旨先令慈寧宮守衛儘數撤走,自己再去「夜探」,未免不合「武林好手」的身分而已。

方宇道:「太後已將她師兄殺了,這會兒正在安睡養傷,隻怕

探不到什麽。」

康熙道:「冇有探過,怎知探不到什麽?」

當即換上便裝,腳下穿了薄底快靴,便是當日跟方宇比武的那一身裝束,從床頭取過一柄腰刀,懸在腰間,從乾清宮側門走了出去。

眾侍衛,太監正在乾清宮外層層守衛,一見之下,慌忙跪下行禮。

康熙喝令:「大家站住,誰也不許亂動。」這是皇帝聖旨,誰敢有違?二百餘侍衛和太監就此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康熙帶著方宇,來到慈寧宮,見靜悄悄的已無一人。時之間,心中思湧如潮,又是悲若,又是煩躁。

聽得太後的咳嗽聲音,既想衝進去摟著她痛哭一場,又想叉住她脖子厲聲質問,到底父皇和自己親生母後是怎樣了?

他一時盼望小桂子所說的全是假話,又盼望他所說的絲毫不假。他不住發抖,寒毛直豎,涼意直透骨髓。

太後房中燭火未熄,忽明忽暗映著窗紙。過了一會兒,聽得一個宮女的聲音道:「太後,縫好了。」

太後「嗯」了一聲,說道:「把這宮女……宮女的死體,裝……裝在被袋裏。」

那宮女道:「是。那太監的死因呢?」

太後怒道:「我隻叫你裝那宮女,你……你又管什麽太監?」

那宮女忙道:「是!」接著便聽到物件在地下拖動之聲。

康熙忍耐不住,探頭去窗縫中張望,可是太後寢殿窗房的所有縫隙均用油灰塞滿,連一條細縫也冇有。他往日曾聽方宇說過江湖上夜行人的行事訣竅和禁忌,那都是轉述茅十八從揚州來到之時一路上所說的。

此時窗戶無縫,正中下懷,當下伸指沾了唾液,輕輕濕了窗紙,指上微微用力,窗上便破了個小孔,卻無半點聲息。

他就眼張去,見太後床上錦帳低垂,一名年輕宮女正在將地下一具首往一隻大布袋中塞去,首穿的是宮女裝束,可是頭頂光禿禿地一根頭髮也無。

那宮女將首塞入袋中,拾起地下的一團假髮,微一疑,也塞進了布袋,低聲道:「太後,裝……裝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