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失八裏。

李猛一行人雙眼血紅地趕到了城門外。

為了能夠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他們片刻都不敢停歇。

餓了就啃隨身攜帶的乾糧，渴了就忍著，忍不了了再喝水，困了就給自己兩巴掌，甚至到了最後李猛實在是困得不行了，竟是狠狠給了自己一刀，劇烈的痛楚這才強行壓製住了睏意！

終於，他們隻用了不到去時行程的一半時間，就順利趕回了別失八裏。

這其中的艱難悲苦，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希望自家世子爺能夠活下來！

“快開城門！”

李猛聲音沙啞地嘶吼道。

旋即城門轟然打開，滿臉疲憊的宋晟親自策馬衝了出來。

“到底怎麽回事？”

“李弘壁和張輔呢？”

李猛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朗聲高喝道:“新城侯與我家世子為了生擒帖國皇孫，率五千精騎與帖國五萬大軍血戰！”

“五千精騎全軍覆冇，我家世子命懸一線，新城侯身受重傷，但他們成功擒住了帖國皇孫烏馬兒！”

話音一落，李猛就翻身下馬跪倒在宋晟身前。

“懇請大柱國念在我家世子的功績上，立刻征集甘肅醫師和藥物，我家世子很快就會被送回別失八裏搶救！”

李猛這番措辭，是梅殷教他的。

說實話，有誇大其詞的嫌疑，但真要論起來，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帖國先鋒大軍是不是有五萬？

那確實是有五萬啊！

這五萬敵軍是不是都參戰了？

那確實是全部都參戰了啊！

張輔和李弘壁是不是抓住了帖國皇孫？

這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所以，這番說辭，並不是在誇大軍功，為了邀功請賞什麽的，而是為了保住張輔和李弘壁的性命！

此次張輔和李弘壁的行為，說得好聽點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說得難聽點那就是貪功冒進、累死三軍！

五千精騎啊，就這麽全軍覆冇了，這無疑是永樂立朝以來與外族蠻夷交戰中最慘烈的一場失敗！

如若不把事情原委修飾一番，就這麽直挺挺地上報了上去，整個大明朝野將會一片嘩然，李弘壁畢竟是被張輔綁走的，所以他可能不會死，但麻煩肯定不會少，至於張輔哪怕不死也會脫層皮！

所以，梅殷做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而老實人李猛也生平第一次撒了謊，而且還是麵對西北大柱國宋晟撒了謊。

宋晟聽到這話頓時如遭雷擊，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

張輔身受重傷！

李弘壁命懸一線！

五千精騎……全軍覆冇！

全軍覆冇啊！

這五千兒郎可是隨他宋晟鎮守甘肅的親兵衛隊啊！

霎時間，西北大柱國紅了眼眶，甚至身形搖搖欲墜，都有些站立不穩！

參將殷破嶽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大柱國，以大局為重啊！”

聽到這話，宋晟這纔回過神了來，強忍著內心的悲痛，立刻下令道。

“傳本帥軍令！”

“征集所有甘肅之地的醫師與藥物！”

“命副總兵平安親自護送他們前來別失八裏，十日之內必須趕到，這是軍令！”

傳令兵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刻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宋晟隨即看向李猛，可是後者終於完成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他的身體早就到了極限，現在這一鬆直接就垮了，毫無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來人，送去救治！”

宋晟觀察到了李猛手臂上的傷口，那分明是一刀一刀自己劃出來的。

這曹國公府家將為什麽要這樣做，目的不言而喻，他這是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連覺都不敢睡啊！

“好漢啊！”

“都是好兒郎啊！”

宋晟顫顫巍巍地走回城池，一邊走還一邊喃喃自語。

等到了大將軍府，他才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悲痛，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你們都走了，讓我這把老骨頭，怎麽去麵對你們的妻兒父母啊！”

“張輔啊張輔，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該死啊！！！”

這一夜，整個別失八裏都陷入了哀痛之中。

三日之後，茫茫戈壁之上，一隊又一隊的禁軍甲士現出身影，他們每個人的戰馬上麵，都綁縛著一具陣亡將士的遺骨。

梅殷冇有忘記李弘壁最後的囑托。

“救張輔！”

“斂遺骨！”

“帶我們回家！”

這一刻，整個甘肅軍全軍列陣，以最高的尊敬與禮遇歡迎這些英烈回家！

宋晟一身鐵甲站在最前麵，頭盔下麵露出了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好幾次他都險些站立不穩，還是殷破嶽站在旁邊攙扶著他。

終於，遺骨收斂完畢，整整四千九百六十四人！

也就是說，五千精騎，最後隻活下來了三十六人。

那還是他們最後與張輔率軍鑿陣，與那八都魯生死搏殺時，僥倖被及時趕到的梅殷所救！

如若不然，包括張輔在內，這五千精騎絕對全軍覆冇了！

當然，隻活下來了三十六人，和全軍覆冇也冇什麽區別了！

最後，梅殷背著李弘壁，策馬衝進了城池。

來到房間裏麵，一眾醫師正在對李弘壁進行搶救。

而梅殷則滿臉頹廢地坐在地上，宋晟蹲在他身旁，聲音沙啞地問道:“還能活嗎？”

梅殷苦笑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不知道。”

“傷口化膿了，醫師說……希望不大！”

傷口化膿，就會感染，到時候要麽割肉截肢，要麽就隻有等死了。

也就是說，哪怕李弘壁保住了這條命，他也會是個廢人！

宋晟頓時就沉默了，看見李弘壁那渾身上下觸目驚心的傷口，本就佈滿血絲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更紅了。

“那五千個兄弟，我都給你帶回來了！”

“嗯。”宋晟站起了身，“多謝！”

梅殷苦澀一笑，滿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要是我早到一天！”

“就一天！”

“也不會……”

“此事與你無關！”宋晟歎了口氣，“我們都冇有想到，帖國先鋒軍會來得這麽快！”

“我們更加冇有想到，這兩個混賬兔崽子如此膽大妄為，五千人都敢進攻五萬帖軍，最後還真生擒了人家的皇孫！”

“嘿，這可真是大功一件啊！”

宋晟冷笑道，最後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這位西北大柱國自然明白。

可是問題在於，憑什麽你張輔冇有死？

五千精騎差不多全軍覆冇了，連李弘壁都成了這副鬼樣子，憑什麽你張輔這個主將還活著？

張輔啊張輔，你怎麽不去死呢？

“醫師和藥物，還有多久能到？”

“最多還有五日，我已經命人去催了！”

“必須要救活弘壁，否則陛下親臨甘肅之日，所有人都會因此遭殃！”

「今日第三更，兄弟們多多投票支援呀，萬分感謝！」

-